汇海拾贝:一个三十年操盘手的心路历程
这是一本谈外汇交易的小册子,总结了我近三十年的交易心得和心路历程。但我不想把它写得太专业,里面充满各种图标和指标。我将写成散文类的通俗读本。有些东西我也不想谈的太透彻,只是给广大外汇从业者或交易者一个思路。
我在多伦多的家离加拿大最大的图书馆参考图书馆(Reference Library)一箭之地,每天交易结束我便向附近的山林里跑去,虽说是国家公园,但荒天野地一派自然景象,使我想起以前玩过的浙江某景点,跑完,吃个简餐,便朝图书馆走去,一直待到闭馆出来。这样的生活对于许多新移民来说是枯燥的,甚至是无法忍受的,也就是‘外面的生活很无奈’。但对我来说正乐在其中。
在图书馆中有关金融方面的书真是汗牛充栋,有关外汇的书籍也很多。因为书籍不能外借,所以每天要看的那本书始终在那儿静静地等着你。于是慢慢看,慢慢记。所以关于交易业绩我肯定不是最好的,但关于原版交易书籍我大概可以说国内没有人比我看得多了。
国内最大的问题是信息落后,资讯不足。因为,我发现只要讲一点国外的讯息,国内的朋友会充分研究,并得出很多结果和感悟。可以说,他们对讯息是如饥似渴地需求。于是这本书就可以完成介绍新讯息的功用,同时可以从我本人和别人的经验教训中获取营养,而不是拿自己的钱去以身试法。
最聪敏的人是从别人的经验教训中获取前车之鉴。如果,都要从自己的资金损益中获得教训和经验的话,那你必须是富二代,是富可敌国的富二代,最好是沙特王子。
如果能起到这样的作用,我写此书的初衷就算达到了。
误打误撞入了行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上海某高校当教师并兼班主任。由于对当时80年代末国内政治形势失去了信心,莫名的憋屈愤懑是没有经历事件的人无法理解的。并意识到到我所教授的其中的一门课“新闻写作”已经无法开设了。于是我的兴趣转向了改善自己的经济状况,这大概是当时知识界普遍的一种心态。
我通过销售俱乐部会员卡赚到了第一桶金。当时我在上海银河宾馆包了两间房,招了十几个销售员。同时我负责接待我校的英语外教杰生.威廉姆斯先生,他与我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请他担任我的副手,晚上就住在宾馆。有一天他接到他父亲的越洋电话,这么一个高大魁梧的大男人,一口一声亲切的“Dad”使我感到非常的惊异。于是我问起了他的父亲。他给我看了他父亲的照片,像影星,非常帅气。几年后我才知道,他父亲就是交易大师拉瑞威廉姆斯。此是后话。
其时,上海的中国银行推出了“外汇宝”投资。我正好手里有美金,于是就去开了个户。记得当时外滩的中行门口拉出一条横幅,上写隆重推出外汇宝交易云云。其实银行里面只有两个窗口做外汇宝投资。行情也看不到,只有每天从“新民晚报”的中缝中看到一次行情变化。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从中赚到了一些钱。后来中行在旁边开出了一个房间,能看到外汇行情和走势图。
1997年我通过技术移民来到了加拿大的多伦多。当时虽有一些积蓄,但也急着找工作。投出几十份简历仅有两家公司有回音。一家是华文杂志,因我有中文系的背景,但工资很低,而且很远。一家是投资咨询公司,在市中心。我们住在唐人街,离那儿步行十分钟。于是,我去面试了。公司叫Info Link公司,其实是炒外汇的。因为有做外汇宝的经验,所以便录取了。
其实公司只给两个月的工资,培训完了必须发展客户,或者拿自己的资金操作。后来国内许多这类公司冒出来,国外此类公司出现的许多问题,在国内也同样出现。使我相信了一句名言“国外的今天就是国内的明天”。
公司办公室在市中心的伊顿中心对面的貝街(Bay Street),在加拿大相当于美国的华尔街。里面有几十台电脑,和一长溜长桌和几个大户室。但是当时的电脑只能看行情和技术走势图,还没有网上交易。真正的交易必须打电话去国外。
我至今没有搞清楚他们的运作模式,只是感觉当时的佣金实在太高,80美元一手来回,加上点差,而且打电话过程中经常因价格变化而“OUT”,做短线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师傅是个香港仔,叫安迪。三十出头,但头发都花白了。据说他在外汇里赚了许多钱。
我们一共五个新员工跟他学习,几乎全是新移民。安迪为了证明他能迅速在汇市赚到钱,建议五个人一人拿出一千美金,开立一个5000美元的真实账户,边炒边学习。同时我们五个人都做Paper Trade,也就是模拟账户。5000美元的账户交易了一个月后翻了一倍,我们每个人赚到了1000美金。我们请安迪吃了顿中餐。
而我们四人的模拟账户,仅我一人赚钱,而且保持每笔盈利的记录。于是我再加了点钱,开立了第一个保证金(Margin)交易账户。没想到,第一次交易做的瑞郎很快就赚钱了,我任利润奔跑,也根本没有止盈的概念,到了第三天看看走不动了,就平仓了,赚了290点,也就是2900美元。一时在公司被视作天才。于是我想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活计了。只要动动鼠标,打打电话就可以轻松地赚取巨额利润。
接下来我交易澳元。1997年下半年澳元一直在下跌,我以为跌得差不多了,于是买入澳元,但是澳元一路下行,我于是采取锁单的办法,想控制住损失。安迪却说:“锁单会锁死你啊”,但是当时一点听不进他的话。锁越锁越大,刚开锁后又不得不再锁,后来澳元一直跌到98年夏季。最后这个仓爆了。
其实,当时并未意识到另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操底摸顶,试图做左侧交易。真正汲取这个教训是很多年以后的事,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逆势交易”是个不可触碰的禁地。
爆仓之后,我在离家不远的固连治公园(Grange Park)大树下静思了许久,深刻反思为什么没有听从师傅的警告。孔子讲“君子不贰过”,而我反复锁仓,把大好形势都葬送了。后来读到一本心理学书,说人类真正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必须重复犯同样的错误七次才能真正记住教训。后悔啊,于是写交易笔记时暗下决心,绝对不再锁单。但是,事实上后来的交易中我又多次锁单,一部分起到了作用,但是一部分就锁上了死路。
公司的经理叫John.也是香港人,大家叫他阿John。据说他是HSBC的首席交易员。四十多岁,人极瘦小,永远西装笔挺,领带鲜亮。据说他正在操作一个大账户,金主都是加拿大的退休老人。所以我们经常能看到一个白人老汉找他。
公司的大户有一个是菲律宾人,账户也很大,他公开展示他的账户,有一次我看到他赚了6000多美元,十分羡慕。另一个大户叫Allen,这人自称是香港人,但有人说他是广东人。他的账户也很大,主要是多伦多大学华人教师的资金,因为他就住在多大宿舍(ELM Street)那栋楼。
他当时已经有“金手”的称号,据说炒什么都赚。但他有个很坏的习惯,每天到公司会喊几声,比如“揸元喽”,也就是买日元。他比较看好我,所以让我进他的大户室,我发现,其实他嘴上喊“揸元”实际上他在“沽元”。
因为这是个零和游戏的赌局,大多数人肯定是错的,只有少数人能赢钱。当时有个说法,就是到公司后问一下大家做什么,你反向操做就一定赚钱。(目前许多外汇公司在用此法赚钱)他自己的做交易的方法其实就是用黄金分割来进单,并不是他在众人面前说的那么精于算计、神神道道的。
不久公司又来了一些华人,都是从英国移民过来的,而且都是上海人。在伦敦都以炒外汇为生的。其中一位叫Jennifer的女士显示了很强的实力,几乎不看走势图,仅凭开线和感觉能做到笔笔都赚。还有一位更牛,叫Michael,他靠炒外汇赚了读伯明翰MBA的钱,以及移民加拿大所有费用,并在阿根廷买了房产,让女友住在哪儿。
他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皮肤白皙,前额高耸,特别是讲话的口气是睥睨一切,他没有来公司应聘,自己租了办公室,为自己操作,平时来看看,仿佛是来视察一般。当时他就是我的偶像。我仰视他到了极点。关于他最有名故事是,他在MBA的课堂上接到Margin Call,叫他马上补保证金。但他不加,说随便他去,爆了就爆了。结果不但没爆,反而赚了大钱出来了。都说他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不久我认识了一个大陆新移民,他对外汇赚钱很有兴趣。于是我介绍他认识了Jennifer,我们为他操作了五千美元的账户。账户虽然没有很快赚到大钱,但是表现出很好的赢利曲线。这主要是靠Jennifer,她的确经验丰富而且感觉很准,有一段时间,一直是我的学习榜样。我当时几乎天天在公司的地毯上过夜。
有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半夜起来盯欧洲市场。久而久之,精神也吊空了,一副郊寒岛瘦的样子,但脑子一直很兴奋,用国内流行的话说就是整天像打了鸡血一样。但头发变白是实实在在地告诉你在加速折旧。
就像我以前在钢厂当工人时看到炼钢的景象,炼钢炉里一旦吹了纯氧,顿时温度聚升,但是焦炭很快烧完。于是我休息了一阵,有一次拔下头发发现根部变黑了。后来又故态复萌,发根又白了。我戏谑地称这是三明治头发。可见长期高度紧张对人身体的摧残是多么地剧烈!
公司搞过一次活动,所有员工到安省的一个农场去吃野味。当时我发现安迪开的车很好,他的女朋友高大漂亮,使我想起了《诗经硕人》里的句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古代崇尚高大的女子,恐怕和希望生育的子女健康壮硕有关。毕竟“爷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可惜我已经远离文学久已。
但是阿John开的车真是吓死人,破旧不堪,而且声音巨响。他老婆老且胖但人很和气。我们在度假别墅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天,也吃了诸如鹿、熊这类的野味,因为香港人是极重口腹之欲的。但在度假村安迪和女友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主要是他女友对他沉迷于麻将非常反感。安迪好赌,他先来加拿大,他女友后来到。
据说正是因为他们两人在不同的地域联手操作,才使得他们的资金不断翻番。所以他们有今天的经济实力,是两个人共同奋斗的结果。而往往安迪会在牌桌上一夜之间输掉几千美金甚至更多。
多年后,我在国内与Jennifer联手操作了一个账户,为的是亚洲时间和美洲时间联续操作,希冀抓住更多的机会。结果,非常不理想。看来这种联动只能发生在至亲之间,夫妻、父子,也许可以,朋友、合伙人之间是不可能产生良好的效果。
后来我看到一个美国的外汇交易者与他在法国留学的儿子联手操作,非常成功。她的儿媳是个法国人,还为他们募集了许多当地的资金。然而,我有一次问拉瑞,为什么不把交易的绝技传给杰生?他说杰生做过三个月的交易,被证明没有做交易的“心”(Heart)。
看来交易的技艺,尤其是心得虽在父子也是不能相传的。而前面说的那对父子,是在不同的时区用同样的策略进行交易,运用得当效果还是很好的。关键是,相互埋怨相互指责往往会导致这种联手的终结,毕竟事关真金实银。
安迪的赌性最终决定了他的命运,在他输了一大笔美金后,女友跟他分手了。多年后我在街上看到他,头发全白了,脸还是很光润,完全是“少白头”的形象。我还是很感激这位领我进门的师傅,他还有句话我至今记得很清楚,那就是“不要炒消息,炒消息会炒死你”,虽然我炒过几次消息,但因为记着这句话,所以是非常谨慎地介入市场的。
也许香港人讲国语都往往比较直率,但是话糙理不糙。早在八十年代,香港就炒外汇成风,引车卖浆者都成了外汇炒家,他们先行了一步,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安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然没有几个人真正能从外汇交易中赚到钱的,经过多茬割韭菜,香港人现在是谈汇色变,几乎没有人炒外汇了。然而,一旦某人还在炒外汇,那一定是真正的高手,能靠炒汇养家糊口,买车买房甚至当老板做官。他们都说梁锦松就是外汇炒作的顶级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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